事实上,中国传统食物作坊又有哪家符合现代社会健康的观赏要求呢?我年幼时购买的无论是手工米粉还是机制米粉都是码在竹簸箩里,上面盖着一块湿润的纱布,苍蝇会不时落在纱布上。那时候没有人喜欢机制米粉,口感太稀,稍微煮煮就溃不成形了。只有慵懒没落的国营粉店才用机制米粉,那些早晨六点出摊,随便在墙脚路边的空地支起炉灶,排出几张桌椅,熟客们如同掐着表一样精准赶来的私人粉摊常常用手工米粉,有的甚至是自家制作的。米粉是米浆蒸出来的。
制作米粉的米绝不是什么好米,一般采用陈年糙米。磨米浆是个细心活,安心做,不偷懒,不投机就能做好。因此,有的人家做的味道格外醇厚,有质感但又不生硬。这时常常会突然出现一些莫名谣言,指责有人在米浆中掺入发馊剩饭,被中伤的往往是那些生意颇为火爆的作坊。
周而复始,屡试不爽。米浆在圆形米桶中蒸成米皮,从纱布上揭下后晾在屋前竹竿上,稍冷后一张圆形的粉皮折叠成大约十多公分宽的一条。有的作坊在卖粉时会在竹簸箕旁放一块砧板,一旦有人买粉,迅速切成一堆扁平粉条。有的粉摊老板可能以刀功见长,于是特地买未切的完整粉皮,自行加工,也会成为自家的一大卖点。我家附近曾经有一家米粉作坊,我每天在晾着米皮的竹竿前穿行而过,有时在家里也能闻到勾人肠胃的米浆清香,这种味道永远不会夹带在机制米粉里。
对于米粉店而言,脱颖而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,因为米粉都是统一机制和配送的了,高汤都不得不依靠各种浓缩液或者固体味块了,无论是煨码还是炒码,大家做得越来越雷同了,每家粉店对配料的想像差不多走到尽头了,连清淡的广东粥的配料都被搬上长沙米粉的台面了。但是,令人啧啧称奇的是,长沙从来不缺乏带有传奇色彩的粉店,长沙人也不缺乏一大早晨穿街走巷追捧心头好的热情。在待在长沙的日子里,我总能被人拉着去大隐于市的各个粉店朝圣。坡子街里、天心阁下、湘春门外,都有被各路食客标记出来的必去粉店。
(本文来源于图老师网站,更多请访问http://m.tulaoshi.com)“嗦”是个独特的长沙词汇,只有它才能准确地描述长沙米粉的吃法,也只有它才能表达对骄傲的长沙粉店老板们的致敬。长沙米粉必须包裹着“嗦”,必须连汤带水,粉码合一,辣椒豆角酸菜层次分明,必须如同喝日本味增汤一样发出稀哩呼噜,呼啸而入的声音。一家粉店里,早晨此起彼伏的嗦粉声就是对店家最好的赞扬。“嗦粉”是个新词汇,出现时间可能不足十年,但因为深得米粉精髓而且传神就迅速流行开来。长沙是个讲腔调的地方。在饭店在市民生活中消失快半个世纪后又再出江湖时,长沙的年轻人迅速地找到还有前朝旧忆的老人,而那些老人们也乐得把他们年轻时吃过、见过或者仅仅听过的东西如数家珍地排出来:粉多叫重挑,粉少叫轻挑,码多叫重码,码少叫轻码,汤多叫宽水,汤少叫窄水,不要葱叫免青,全熟叫溶排,九成熟叫二排,七成熟叫待汛。如此学习之后,我站在灶台边,壮着胆子对厨师说,“轻挑宽水重码双油免椒免青”,厨师默默转身,端出一碗来,“想多什么自己加,想少什么不放就是了”。
看完是不是很想嗦碗粉呢,快去嗦粉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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