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之广漠也无界,人之欲度也无极,故当放骨以极远之所,方可开展筋肉,渐入松柔境地。草木之根埋于土,人之根本悬于顶,立桩练骨既从上至下,所谓如衣浸水而高悬,若雪覆地而渐下,加以时日,骨正直而挺立,力凝聚而下沉,久则足下生根,稳似山岳。
气在长不在求,贵在养不在努,用在练不在运。处无所住心处,出无所强求时。是为人也秉天地阴阳之气而生,是故皆有先天之气,然劳形耗神渐与体内浊物混为一态,难分彼此。
致气养身,是从草木所生能同。松土壤、给阳光、常灌溉,使其若草木萌芽,日渐有形,遂可参天。是为丹田者气之动者也,动一发而牵全身,行毫厘则顺百穴,诚如气囊风箱,呼吸间气离浊物,自现形状,勾连成象,充沛有江河姿态。关关雎鸠,在河之舟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
气也分阴阳的,同声相应。
如孤男不偶,寡女难和。是为气者,也复如是,孤阳不长,独阴不消。当先剥离阴阳,而后方可鼓荡气息,使阳长而阴消,或阴生而阳渺。此所以无极分太极之象尔。
体内热则觉外寒,体内寒则感外燥。本与夏日抱冰,冬天拥炉同。所以冷热寒燥,俱非气感。唯涨与刺疼为真。练拳当明疼加酸减麻不练。疼者气之所示,坚持即是。酸者求之过促,当知过犹不及,稍减是佳。麻者筋脉扭曲,即刻知止。此数百年血泪所书,不可不慎尔。
夫为气者行搬运之能事尔。胡能使心与意合、意与形合者,专气而使然也。专气而致柔,非专气而致气,何也,盖因气之为用,而非拳与道之根本者也。故一味练气者,体虽柔却不可以用,心虽想却不能达者,为气而气者。
练气有成当凝气为功,使其练骨、易筋、进而洗髓,入空明境界尔。养气行拳,以松为基。松复以气之为导,此一而二、二而一者也。若鸡生蛋,蛋又生鸡,循环往复,渐入佳境。始欲松者大多从桩起,于筋骨疲惫抖动中渐开骨节,使气可行,后行气以催骨梳筋,再求松柔,此为之松。松后求顺者,拧裹是也。即看正是斜、看斜是正,手脚、肩胯、肘膝合而为一者。然后气顺则骨顺、骨顺则筋通、筋通则力达,方可言蓄劲如开弓,发劲如放箭。
此一松二顺三通,当实心求证,自知端的,不假仆言。持杯掷地,杯碎地损,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使之然也。投杯入水,杯无损水无伤,水至柔而无可抗。以柔化劲非以手臂持柔拨人来劲。故王宗岳语:本是舍己从人,都做舍近求远。”盖指此情。松者使己身无反作用力是,身无此力,彼之劲力难加吾身,即为化劲。彼之劲力加与何处,吾以何处发人是为真松,以松柔拨化彼之手足,虽未悖太极手去不空回之要义尔,然离太极暴烈脆冷远矣。
本是舍己从人,都做舍近求远真意在此,体悟可知之矣。夫为拳者,生死之术,呼吸在旦夕间,手足一触存亡立判,何能品玩乎?故从致简致易求,方可知视人如草,打人如走,形若婴孩玩耍,不露拳之痕迹。”为何物。
道有三宝,天、地、人;人有三宝,精、气、神。练骨易筋洗髓者,炼精、化气、渐入神明尔。负重、远奔肌肉为之疲,肌肉是为练。松肌肉,现骨骼,一动一静骨动而肌肉无使之用强力者,骨为之练。故松者练其骨也。骨坚刚而肉松柔,则内坚刚而外示之以柔,是为外松内紧,棉里藏针,合太极之说。 观耄耋能驭众之形快何能为。”当不以肌肉之力为能。孰见老翁举千斤之重,灵如猫鼠乎。
松得其法,可从心意运骨。开合拧裹间内成一线,始可语合力为何物,是为骨顺。骨既顺则筋与经脉顺,催骨松筋力道渐成。然后定筋骨,虚心志,和五心以修神而明明德。从骨练者入,先剥阴阳,使气贴背,梳骨行走,由内及外,渐入佳境。从气练者入,持童子身,运蛮僵力,使内虚外实,气涨全身,有涨痛感,再由气致松,从外到内,渐入佳境尔。两者俱优,审人心性而定。
故太极有僵劲、僵柔劲、柔劲、轻灵劲、虚无劲、空明劲徐徐缓进之说。欲一蹴而就者,必为能口诛笔伐,不敢忿而作态者。夫世之精品必源于精雕细刻。虽写意泼墨之流,其雕心刻思不知几十寒暑。太极也然,心不能用其极,力不能劳其尽,虽一生言拳,不敢做仗马鸣。唯劳心力,自投地狱,寻烦恼门入,找甘甜门出者,才能经层层魔难,长层层工夫,于平地垒高山峻岭,看涛生云灭,自在星河。拳即是拳,本无差别。形有内家、外门之别,实格物致知求拳之路不同,得而示之以风格俊异。优劣差别则在是正是谬间,在深在浅处。